昨天写了篇文章《推荐算法的价值观是什么》，文章里我举例说，抖音是去中心化的，快手（直播）是中心化的。
写完之后我上网一查，发现普遍的说法是抖音是中心化流量平台，我差点以为我想错了。一直折腾到凌晨 4 点，我觉得我想明白了，我没想错，网上普遍流传的说法其实是非常肤浅、流于表面的。
下面我尝试从底层去理解一下，到底什么是「去中心化」
中心化：
平台负责流量分配
节点的流量来自平台分配
平台拥有流量的控制权
去中心化：
平台不负责流量分配
节点自己负责流量获取
节点拥有流量的控制权
上面这种特征描述应该是没有争议的，但具体到某个产品更加符合哪种形态，我认为常常存在一些错误理解，下面我从多个角度去剖析一下。
表面上看，抖音的算法负责了平台上的流量分配，抖音博主不能控制推荐 feed，看起来这其实是符合中心化的特征的，但真的是这样吗？
我们要看抖音算法的目的是什么？抖音算法的目的是，让用户只通过少量的手势操作，就可以迅速在 feed 上找到自己感兴趣的内容。只有这样，抖音才能掌握足够多的流量，才有机会让创作者得到曝光、让自己的广告有机会进行插入。
所以算法本身是不关心某个节点有没有得到流量的。虽然算法拥有控制某个节点的能力，但是通常算法没有必要对其进行控制，算法只需要保证这个节点符合用户偏好即可。
我们如何理解「节点自己负责流量获取」这句话？
单个节点当然是弱势的。单个视频、单个抖音博主，都是弱势的。但如果我们把所有节点当做一个整体看待，那些获取了流量的节点是如何获取了流量的？是因为它们迎合了用户。算法的本质是动态调整中的规则。算法并没有在“控制”哪些节点有流量，算法只是把更值得（deserve）获取流量的节点筛选出来而已。
所以实际上是所有节点作为一个整体，在控制流量。
平台负责了流量分配吗？是所有抖音用户在负责流量分配。平台只是执行者而已。
看到这一层，我们发现，抖音实际上是去中心化的。
真正决定了什么内容可以被用户喜欢，是由我们的社会文化决定的。这是大自然的意志，不是算法的意志。
由于抖音的媒体化属性，必然要把流量聚集到某些热门的内容和人，有头部集中效应。看起来，貌似这也是“中心化”的特征，是抖音有意把流量分配给了赵露思、李小璐等人。但这是静态的理解。
把时间这个维度考虑进来，我们会发现，赵露思以前不火、以后估计也不会一直火，她只是现在火。类似的王露思、李露思、刘露思其实很多。某个时间切片的流量集中不叫流量集中，穿透时间、长久地被流量集中，才叫流量集中。
所以动态来看，头部流量集中只是在特定时间迎合观众的特定产物而已，这不是算法的意志，是全体用户的意志。马保国能火，我们每个人都有责任。抖音本质上还是去中心化的。
通常我们认为，搜索是中心化的，推荐是去中心化的。
这没问题，我搜 “iPhone” 和你搜 “iPhone” 都是搜，需要平台去把和 “iPhone” 这个词最相关的内容找出来，平台当然是中心化的。但是我在抖音看 iPhone 相关内容，可能就和你看 iPhone 相关内容不一样。因为 #iPhone 这个标签下面还有无数个子标签。
但如果是个性化搜索呢？
我搜索 “iPhone”，结果是距离我 500m 的地方有一家 Apple Store。
你搜索 “iPhone”，结果是 iPhone 屏幕维修价格。
所以中心化与去中心化并不是绝对的，而是程度的问题。
中心化搜索的盈利模式是啥？买关键词。
去中心化推荐的盈利模式是啥？个性化广告。
我发现从收入与供给的角度看这个问题，有一个新的维度 ——中心化平台往往依赖供给赚钱，去中心化平台往往不从供给上面赚钱。
比如淘宝和百度。广告主要从他们手里买关键词广告，用户搜“口红”就出现完美日记，用户搜“无痛人流”就出现莆田系医院。而完美日记的 SKU 和莆田系医院的官网，本来就是淘宝和百度的内容供给。
从供给上面赚钱的平台，流量往往会中心化。当完美日记可以出得起“口红”搜索词的报价的时候，淘宝当然要把流量集中给它，又不是做公益。当莆田系医院出得起“人流”搜索报价的时候，百度当然要把流量给莆田系医院（只要不要脸）
不从供给上面赚钱的平台，流量往往去中心化。抖音为例，广告收入占总收入 80%。广告收入从哪来的呢，从广告主来。广告主为什么投广告，因为有精准流量。为什么抖音有精准流量，因为用户喜欢刷 feed。为什么用户喜欢刷 feed，因为抖音不想人为干预，你喜欢啥就给你看啥。抖音博主和抖音广告主通常是两拨人。所以抖音没有动机搞中心化。
于是，靠直播赚钱的快手，其实更像淘宝，而不是抖音。
我们可以从流量分发模型角度理解快手，而不是看它表面的产品形态。
发布于 2021-01-15 21:48